周翎轻轻握住相思的手,那双手到底是长成了男人的骨节,只是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润,像初春新折的玉竹枝,掌心的温度温暖而真实:“真得吗?”
相思莞尔一笑,眉眼间带着柔和的光:“还没有感觉到胎动,再过几个月就会明显了。”
周翎抬眸看着她,眼中透出一种难得的认真:“五婶,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。”
相思心中一动,曾几何时,她也曾如此揽着少年,语重心长地说过许多话。如今,少年年满十四,肩膀已经挺拔,身影也愈发成熟,她只能拍拍他的手,声音温柔而坚定:“我相信翎哥儿。”
周翎的目光扫过案上的古琴,他的心中似乎有些期待,脚步轻移,走到琴前,指尖轻轻拨动琴弦,眼中满是期待:“五婶,我近来还在学琴,你听听我弹得好不好。”
相思含笑点头,静静坐下。
周翎坐在琴前,端正的身姿带着一份少年气的从容,他凝神片刻,指尖开始在琴弦上轻轻舞动。琴音流淌而出,清脆灵动,却又带着几分生硬的拘谨与按部就班的气息,似乎缺少了些许生动的韵律。
相思默默聆听,音符间的空洞与死板让她有些许怅然,但她没有打断,待到一曲终了,周翎懊恼地叹了口气:“五婶,我总是弹不好。”
相思笑着安慰道:“翎哥儿,你骑射精妙,读书也有所成,琴曲不过是余暇之一,不必太过执着。”
周翎沉默了片刻,低声说道:“可是,五婶喜欢弹琴。”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执拗的执着,那是一种少年心中对喜好与情感的真挚坚持。
相思轻轻叹息,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。她看着他有些微散的发迹,轻拍旁边的椅子:“来,五婶帮你绾发。”
周翎端坐下来,沉默地低下头,任由她的指尖轻柔地穿梭在他凌乱的青丝中。她的手指轻巧而细腻,动作温柔又熟练,很快,少年的鬓发便被整理得整齐如初,露出了他英俊的面容。
周翎忽然转过脸,眼眸微微扬起,耳尖有着隐隐的红:“五婶,你会给五叔绾发吗?”
相思愣了一瞬,随即轻轻点头:“有时候会。不过,你五叔的头发,没有你的这么硬。”
成婚初期,周述与相思的关系并不算融洽,周述总是很忙,相思的菱花镜里永远映着半副空枕,她又不敢去过多打扰。
但有一段日子,因许安平的蛇咬伤一事,周述略微和缓了对她的态度。相思心中一动,终于鼓起勇气,攥着象牙梳的手浸透了冷汗,轻声问道:“我可不可以帮你绾发?”
周述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,似笑非笑地从铜镜中望着她,目光里似乎在说,公主也能绾发?
相思只是偷偷地跟着连珠学了几招,未曾想,实践起来总是手忙脚乱,弄得发丝凌乱不堪,甚至显得有些粗制滥造。
尽管如此,周述并未说什么,径自出门上朝了。听说当天驸马的头发成了朝堂上的笑柄,被嘲笑了许久。皇帝见他这般模样,还以为他不敬圣上,不敬朝廷,想要惩处一番,后来得知是相思所为,哭笑不得,觉得实在是没眼看。周述竟然能顶着这副模样出门,真是心大得让人叹服。
相思心中忐忑,原以为他一定生气了,便想着稍作安慰,岂料周述却语气平淡地说:“多多练习,精益求精。”
细细算来,他们成婚已经六年了,周述年过而立,然而今年初春,当相思在为他绾发时,竟在他发际间发现了一根银丝,闪烁在阳光下,分外明显。
周翎见她沉浸在回忆中,嘴角微微扬起,轻声打断她的思绪:“五婶会永远和五叔在一起吗?”
相思笑了笑,眼中有种温柔的坚定:“自然,我是他的妻子啊。”
周遇从周述的书房离开时,面色凝重,眉宇间透着一股隐忍的压抑。
相思见状,心里微微一动,却也没多想,只以为他们兄弟间又因为朝堂之事起了争执。
周遇自从入朝为官后,性格上比以前更加刚毅,眉眼间也渐渐多了一份周家固有的凛然与果敢。然而,他身上依旧保留着那股书卷气,见到相思时,换了副神色,温和地开口道:“五嫂,那我现在就带翎哥儿回去了。”
只是那语气里,隐约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忿然与不快。
周遇离开后,相思和周述随意地聊起了他:“六弟好像看着不高兴。”
周述低声应道,语气淡然:“父亲做主想让他成婚,他不愿意,又在我这里满腹牢骚地念叨了一番。”说完,他夹了些相思最爱的菜肴,温声叮嘱:“你最近要多注意保暖,有了身孕也该多走动,别让自己太劳累。”
相思应了几句后,又忍不住问:“是谁家的姑娘?我认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