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回樱冢倾落慈元殿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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阁主走后,婉贤皇后召见梅寒雪。

“你姊妹鸢鸢我已向贵妃要了过来,明日午时,将这粒药丸服下,无色无味,走的时候不会痛苦,我留了你这么久,也是该还债的时候了。”

月光漫过梅寒雪颤抖的指尖,泛起珍珠般凄艳的冷光。她接过那粒药丸,目中含泪,叩谢娘娘恩典。

叶墨婷沉默地看着她,终是叹了口气。

笔尖朱砂忽地一颤,在洒金宣上洇出一残墨,染坏了那个极好的“停”字。

步摇床上传来簌簌的声音,叶墨婷偏眸看去,将毫笔搁在紫玉螭纹笔山上,柔声道:“醒了?”

柳青竹动作一顿,瞬间清醒过来,腿间一片凉丝丝的,看上去是抹了药。

叶墨婷缓步走了过来,金钗相碰,惊起一缕游丝般的沉香。她掀开了床帘,同一脸错愕的女人相视,问道:“昨夜睡得如何?”

柳青竹眨眼,缓缓吐出两字:“......很好。”

叶墨婷莞尔一笑,扶住她的肩膀,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昨夜,你辛苦了。”

闻言,柳青竹眼睫轻颤,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。

叶墨婷拿出一串钥匙,伸到她的跟前,道:“我这,还有件事要吩咐给你。”

柳青竹瞥了一眼钥匙,一时没敢接下,而是问道:“什么差事?”

叶墨婷道:“之前那个叫秋蝶的姑娘,你还记得吗?”

听见这个名字,柳青竹有一刻的怔忡,良久,她才听见自己轻声道:“记得。”

“这姑娘是个硬骨头,大理寺怎么审都问不出,而我如今的身份也不好相会,官家准备息事宁人,明日就要将她送上刑场。我知道你同她有着旧情,身上又有慈元殿的令牌,她见了你,就是见了我,看她会说些什么,若什么也不说,你就为她换衣洗漱,也算见她最后一面。”叶墨婷拿着钥匙晃了晃,叮铃的声响如琉璃坠地。

柳青竹望着相撞的铜匙,恍然想起秋蝶被捕时,发髻上震颤的蝶钗,她思索一阵,抬起手,迟疑地接下。

随后,叶墨婷倾身,红唇擦过她的耳垂,若无若无的温热喷洒在后颈上。

“待你回来,你想知道的,我都告诉你。”

柳青竹眸光闪烁了一下,默默握紧了手中钥匙。虿狱第七层的水牢里,柳青竹提着鎏金掐丝琉璃灯,望着铁链上悬挂的人形。

月光从叁寸见方的气窗漏进来,正巧照在那具布满鞭痕的躯体上。凝成紫痂的血珠沿着足尖往下滴,在青苔遍布的砖面砸出暗红花纹。铁牢之外的瓷碗中,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几片枯槁的人形何首乌。

青铜钥匙转动时带起浓烈的铁锈味,十二枚错铜铃悬在锁头,恰似十二轮冷月坠在掌心。拉下铁笼的开关后,秋蝶如一条无骨的鱼,轻飘飘地落在地上,缠着一圈圈的铁链的腕臂上,是纵横交错的青紫。

看清她身上的伤势,柳青竹心中生出一丝不忍,将伤痕累累的身躯扶起,要为她脱衣。

就在指尖触及衣带之时,秋蝶忽然睁开眼,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
柳青竹心下一惊,却故作镇定道:“我要为你净身。”

秋蝶没说话,只是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,两人对峙了片刻,秋蝶终是放了手,同时也移开了视线。

柳青竹舀起半瓢温水。当第一滴水珠落在肩头时,秋蝶闷哼一声,不觉蜷起了脚趾。

泼水声掩盖了铁链轻微的晃动,腐坏的衣衫黏在伤口上,柳青竹用皂角泡出滑腻的汁液,清理着她身上还算干净的皮肉。

“你忍着些。”柳青竹拧干布巾,擦拭她的后背。

正擦拭至最后一根脚趾,秋蝶忽然剧烈咳嗽,喷出的血沫在裙裾上落梅点点。柳青竹吓了一大跳,手肘不慎碰翻了瓢水,血腥味泼了满身。

秋蝶猝然握住她的臂膀,目眦欲裂,似要泣血。

柳青竹怔怔,肩上忽然落了一片梅,耳畔落进秋蝶最后的话语。

一个字。

逃。